灵石岛周刊第25期
2000/08/20
1 沉默的孩子："窗外的桂花香嘎然而止”
2 沈浩波：强奸狼
3 夏吟：问题
4 林北子：空屋
5 陈述：城市
6 闹闹：诞生
7 巫昂：清晨醒来几件事
8 若风：思念的故事
9 戴华：旅行
10 金拥军：以一只狗的身份去南极
11 公子羽：故事，待到尘埃落定时
12 简单：还乡记
13 阿伊：八角亭
14 喻祥：清明时节
15 天骄：一天
16 桑克：我很弱小
17 树：傍晚散步
18 sunman：我是谁
19 蓝亭：死亡记录
20 文虬：四月的心理医生
沉默的孩子
"窗外的桂花香嘎然而止”
日子一天一天失去
某种情绪正逐渐接近
想一想，写一写
小巷 风就停了
楼下 灯就亮了
窗外的桂花香嘎然而止
忘了吧，在雨季里弄湿的小白鞋
所有的回忆在无风的夜晚来袭
太强烈，无法抵御
今夜的安宁，如你最后的信笺
在桌前，一切安然若素
如一只灰鸽子
一张小照片
人多的时候，偶尔想起
生活有一点乱
眼睛有一点涩
通常在眼睛的后面
脆弱的根部
影象逐渐清晰 又逐渐变浅
难过了，一会儿走走，一会儿呆呆
还是没学会喝酒与吸烟
寂寞无法排遣
旧校舍，破亭台
想你当年裸足踏过雪地
难得一次忍住了哭泣
我知道
故事的高潮尚未来临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沈浩波
强奸狼
在电视上
那个白胖的名人
正充满感情地说
自己最喜欢的动物
其实是狼
他说你们都误会了
狼一点也不残忍
它们其实善良温驯
很乖的
唉
那些还在大草原上
四处奔跑觅食的可怜的狼们
就这样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被这个人类中的白胖品种
当成女人
给强奸了一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夏吟
问题
当我用我的一双大手
托起你的一双小手时
“妈妈，为什么？
只有人有两只手。”
这个哲学教师得花不少时间
给大学生们讲解的问题
被我的小宝贝提了出来
宝贝，你的问题本身
已是无比的绝妙非凡
我不敢拿精确的回答
来让你迷惑扫兴
我得尽心尽意挖空心思
去编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
一个神灵钟爱人类的故事
手，是不可缺少的精彩道具
宝贝，不是要逃避真实
我是怕超出你想象力的回答
破坏了你活泼的求知欲
世界，比任何精确的回答
都更生动多彩美丽绝伦
也更变幻复杂难以理解
来吧，宝贝
把你的小手放入我的掌心
我们一起把时钟悄悄拨动
生命的光线、色彩、形象
都在等你用两只手去调度
而我意识到生命的接力赛
就在于这温暖亲切的一握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林北子
空屋
滴水的声音，黑檐上
乌鸦摇摇欲坠
雨过并不天晴，早年的春天就是这样
母亲十六岁，在空屋前
听任一只猫蹲在灶上
眼睛燃烧绿火
母亲十六岁，很丑陋
雨天从不出门
灰尘在天边耳语
更远的雨地人披蓑衣
被自己的泪水打湿
三月的影子睡熟，地面潮湿
白衣女人，一个长发四散
从门处闪进
脸庞发着霉味
脚步如呼吸
满身湿气
十六岁，她发丝如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陈述
城市
在这个城市，有许多活人
他们为了各自的目的在一起生活着
就像苍蝇和蛆虫
一起生活在厕所里
冰冷的建筑物，嘲笑着
来来往往的人群
混迹在绅士中的乞丐
总是祈祷着上苍，能让那些阔人
多施舍些。他们的目的残忍而虚伪
夏天的夜色该是美丽的
星星眨着眼，装得若地无其事
坐在河边的恋人
不晓得明天在什么地方
他们只知道：今天很快活
他弯一弯腰
把太阳播在地上
夕阳后，晶莹的碗边
淌着残喘的泪
颤微微的拐仗，撑了一个世纪。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闹闹
诞生
他感觉他就要孵化了
外壳开始了剧烈的抖动
后来，在一阵刺耳的旋律中
他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实体
只能靠其他看得见的东西
来确定他的位置
他的嗅觉、听觉、触觉
与视觉合为一体
他的神经在跳动
它们解开了原本坚实的封印
他成熟了
从苹果树上被抛出来
不断地加速
以致燃烧了起来
火焰开始压缩他，蒸发他
这都无法让他产生疼痛
他从火焰中
看到了经过宰割的地板，经过漂洗的云彩
他忍住了无穷的欲望
否则一切受重力的物体都会被溶解
产房中
他正得意地汲取母亲的生命力
每个人都为这新的希望而欢呼
也许谁也不会在意
伊甸园的果园里
烂了一个果实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巫昂
清晨醒来几件事
把情人放回家去
把牙刷放到嘴里去
把老鹰乐队放山里去
把噩梦放衣橱里去
把昨天吃过的枣子核
放回肉里去
多数的白天我不想过
不知道是什么
把我弄醒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若风
思念的故事
那人面对秋天
落叶成为无尽的倦意
四季归一的时候
落叶成为缤纷的花朵
时光停留的片刻
那人只在风中行走
那人静止的瞬间
可以视阅如逝的水意
原来那人就是思念
原来思念如此之近
可以把身外的寂寞
涂上一层淡淡的油彩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戴华
旅行
有一次旅行
它因你的一场病被铭刻下来
那是一次没有成行的旅行
我守在你的病床旁
游览了东海的那个小岛
那天宁波城的风很热
我隔一段时间摸摸你的前额
看烧退了没有
后来你恍惚间说
海边的风一定很凉
好像浪花溅在了你的裙子上
但我并不确定
后来你的病终于好了
可是你就要上班
而我也要回北京念书
临走的时候我想要吻你
但是没有说出来
你不停地往我包里装饮料
好像以后再没有机会
果然那是最后一次
我长久地陪你在一起
以后的两年我们没有更多的联系
其间我们匆匆见过两面
当时你我已各自去过
那个东海的小岛
但对那次旅行都没再提起
只是后来每一次想起你
我总会想起那次并不存在的旅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金拥军
以一只狗的身份去南极
我是一只狗
主人要到南极去探险
伟大的事业
我和我的妻子
轻易地就被甜言甜食打动
还因为我们对主人至死不渝的信任
我们丢下吃奶的儿女
和其他的狗一样
拉起人的计划和雪橇
历经千难万险
终于抵达人欲望的中心地带
我对人的快乐荣誉一无所知
但返回路上食物短缺
让我的胃都学会了思考痛苦的思考
第二天
我的主人流下了一滴泪
或许是我的希望产生的幻觉
然后他抽出刀一挥就轻巧地将我的妻子杀死了
主人在红润的笑容里
啃着妻子的血肉
我啃着妻子的骨头
极地探险胜利结束了
我摇着尾巴随跳跃的主人一起
撒欢
饱餐一顿庆功宴我回到了家
狗窝
已经长得比我还高的儿女们窜上来同我亲热
忽然儿女们用狗语问我
“妈妈呢？”
这句话
这是未断奶就离开父母的小狗才日思夜想要说的一句话
这是一直被人饲养着调教着的老狗早放弃思考的一句话
儿女们的话迫使我当晚做了个狗类从不会做的梦
在梦中
我清晰地看见人饲养着狗
一面称它们是最忠实的朋友
一面将“狗日的狗娘养的猪狗不如”之类的脏话都挂上狗头
广泛地运用于他们的口语和华章之中
一面让狗帮助他们获取荣誉
一面拿着刀从骨头上削下狗肉
第二天我醒来
我完全从狗的意识狗的忠实中醒来
我告诉儿女们
我要去南极
以一只狗的身份
我要将你的母亲我的妻子的骨头背回来
不能再让她的灵魂在寒雪中孤苦地游荡
我和执意要去的儿女们踏上了去南极的道路
以一只狗的身份
我们的目的
比人光彩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公子羽
故事，待到尘埃落定时
我的心就象一座寂落的神邸，光阴的故去换来神秘的贡祭
我的火把只在黑暗里点燃，在通往无数的传说的背后穿梭静寂
在用刻刀雕凿的文字之上 ，我拥有最华丽的外衣
我知道
在星星即将变得遥不可及时，孤独的航行者因失去坐标而说出了的秘密。
他无法沿着这条弧线绕到河的背后，于是他在灰尘中消失的无踪无影
这个下午的光线正好可以透过玻璃
我开始为他欢呼不声不响的离去
他无法找到距离，他还不知道光是黑暗的发源地
遗忘已维持了一万年的秩序，谁都在不能科学证明的情况下失忆
在秩序坍塌之前，他也许会对渴望产生怀疑
在错觉中的臆想里，人们等待着换来的胜利
但故事在落幕以后还会继续
那怕一切斗转星移
在意识的方式未置可否的下一个阶梯
窥视者蹲在一端，等踏空的人落入陷井
他沿着季节走去
看到在岸的两旁，还有隐约的封闭
一棵花，在黎明破晓前死去
冻死在了能听得见号角的地方
风唐突地向相反的方向吹去
只留下一个蹒跚的背影
他沉默的把希望系在了瘦弱的桅杆之上
远方愈发显得贫脊
他忘了船起始的痕迹
孤独的君主烙在他身上的封印从生到死
注定是揭不开了
于是他开始等待着说出他的秘密
家园就彷若一个失眠者的梦呓
在寻找回已经恍若隔世的慰籍
不知道
他无法沿着这条弧线绕到河的背后，于是他在尘埃中消失的无踪无影
结局只是一个我藏匿在盒子里的风景
其时
待到尘埃落定时
他只
在黑暗里诞生
在黎明前死去
待到尘埃落定时
也不过是序曲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简单
还乡记
1
经过了一场持续了两个月的干旱
麦子已接近成熟。她走在
回家的土路上，适应了木质地板的
高根鞋，使她的脚陷入一场
她未曾预料的折磨中
“怎么这样难走？”--这是她十年前
感受不到的，十年前，她是村里唯一的
大学生，接到通知的那个下午
一双破胶鞋穿着兴奋，曾跑遍了
这里的每一条路。如今是变了
已到了2000年，但故乡的贫穷
并没有被四个现代化的宏伟目标
抛出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
凋敝的房舍，残缺的庭院
在一群毛白杨的荫泽下，显得
犹为沧桑，这就是故乡
比梦里的更为具体--反而使她觉得
沉重，压抑，缺乏某种诗意。
２
她时尚的低胸裙，象一枚炸弹一样
掀起了乡村成吨的寂静
在乡人沸腾的目光里有人认出了她
她也认出了他们
寒喧是必要的，问候并不显得多余
虽然她一口的普通话
已使他们感到了距离
在冷却的激情中，她穿过小街
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象启瓶器一样
打开了她的心酸
“父亲会变成什么样？五年了……..”
一个在粪坑旁玩耍的小孩
看到了她后突然兴奋了起来
“爷爷，姑姑回来了”
在小侄子飞奔的叫喊中，她
透过半开的大门，看到了她的父亲
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
衰老已使他象一台快要报废的机器一样
躺在天堂的隔壁
“爹，我回来了”她急切短促的声音
被无限缩小后
传到了他的耳膜
“是六妮，六妮，你回来了？”
他站了起来，佝偻的身影
象一个百米赛跑运员预备后的姿势
泪流了出来，沿着她那被丁家宜
滋润过的脸
她的心酸是透支的，在掏出手帕之前
她已尝尽了泪水的咸涩
３
麦田。烟地。粪坑。瓦房。土墙
以及父亲叠满皱纹的脸
在她的泪光中渐渐消失
两天一宿，她短暂的停留
并没有给故乡留下什么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泪水
和对母亲的思念了
发黄麦田里的一对堆土，坟
那就是一个女人的一生
也可能会是任何人的一生
她想此时，总是禁不落泪
在双层卧铺车里，她看上去更象
一个离家出走的娜拉，尽管
火车载着她，正奔驰在回家的路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阿伊
八角亭
在八角亭里
看长长的天
看细细的长云
叠在天边
紫色的山
在云下
像舞台
西北边
那细线
浅紫
一重，又一重
在极目处
微微一点
伸展
而云
在变幻
黑或白
明或暗
随风移错
在亭檐外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喻祥
清明时节
1
去琼山的路上
阳光笼着青草
春天的柳絮
透明着
和野花一样芬芳
那些细水淋过的名字
静静地
熏着青烟
比枝头的水珠还清亮
四月的天气
宛若一盏远灯
照着他们
要飞过山峦
敲醒你潮湿的门环
2
这样的夜晚
你等雨来
拥着灯火
把心事
旧花裙般铺开
那些谜一样的往事
就把你打湿
泪水睁开了眼睛
他怀抱着月光
站在水田
雨水洗过的样子
浸透了禾香
3
穿过江桥
他就住在山上
山边的桃林葱绿
他去了桃林上的天堂
这梦一样的烟雨天
他在烤火
有些倦怠
他撩开水帘
看着江面
顺水逆流的木船
“是呵，多短暂”
4
你看
我的小爱人
挂在枝上
有滴水的小模样
她离天真近
满眼都是春光
我要把她摘下
托在了手掌
她柔软的身子
象一只小羊
春水漫过池塘
这短暂的幸福呵
溢出的全都是悲伤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天骄
一天
很淡的脸，被阳光遮着
我坐着没劲
就去父亲那里做客
父亲的客人越来越少
水果却越削越多
手势笨拙，看得出悲伤痕迹
往年可不是这样
往年我有些少年孤独
站在街头百无聊赖
这样想着天气越来越阴沉
很像出租车司机的脸
他佝着背，看得出悲伤痕迹
雨水被车轮溅飞
打在一对情侣的脚背
提着公文包的人们无处掩身
凉风说起就起
这一幕偏偏让我念及
我小时候睡过的床
现在正包着牛皮纸
被父亲小心叠放在壁橱里
做客的心情就是这样
时好时坏
我默默盯在地上
向一个影子狭长的男人讨烟
并且交流
对雨天的看法
注：居家在外，有时会想到父亲。他不说话，却一辈子替我担着心，甚至会因为我乔迁得离他太远而背着我默默流泪。说实话，我和他没什么交流，他来看我，也只是替我整理打扫完后不声不响地关上门离开，而那时我往往还捂着被子呼呼大睡。醒来发现干干净净的居室才知道他已来过并且走了。
我虽然少有机会去看他，去了也和他相对无语，但我知道，他可以看出我心中的悲伤。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桑克
我很弱小……
我很弱小，弱小的兔子或
蚂蚁，我在我弱小的世界里
我出生，或毁灭，没有人目睹
而这是人的一生：寂静
我需要姐姐、哥哥或父母
他们比我年长，他们的智慧
令我脱离痛苦的藤蔓，跟随他们
我只是获得解放
他们消逝了，像风中的影子
或者他们变得弱小了，比兔子
比蚂蚁还要弱小，他们甚至躲在
我的帽沿下，我的头上洒落暴雨
命中注定我该承受灾难的汁液？
命中注定我该做弱小者中最强大的人？
我不能领你们走路
我不能，因为我看不见
人世的旅途
那渺茫的旅途，你们为什么相信
我，并认定我是唯一的导引者？
我领你们去哪儿？弱小的兔子
召集你们，团坐在字母或辞藻的柴堆上
谁在头发中间劈剥作响？我宁愿变得
更加弱小，在这悲哀而漫长的行列里
我宁愿在末尾捡拾足迹，永生永世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树
傍晚散步
哦 天穹那么大！那么蓝！
在那瑟瑟的树梢上快速旋转
平坦的地面上落满灯火
幽暗里一股奇异的引力涌向大地----
纳凉的人们在白杨树下
他们的谈笑吹向树上的蝉声
他们从南到北一条直线的消失
他们越飞越高----
他们越飞越高----
他们慢慢成为这个星球的味道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sunman
我是谁
----有感于人类基因图的破解
人类的组织在一个早上
已变成了电脑上闪烁的数字
我惊愕人类已没有什么秘密
无数个分子式
让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又有一篇消息
告诉我能活到一千多岁
可我不知道我是谁
或许
我真是天上的星星
可这是孩子们的乐趣
那末我就是玉皇大帝
创造了我们的世纪
可我的幸福生活
怎么看都象一只猫眯
我是谁
我就是每天上班
害怕迟到早退的一个诗人
我是谁
我就是在餐馆里
狼吞虎咽的一个小人
我是谁
我就是在网络上
侃侃而谈的长胡子的美眉
我是谁
我果真象那些数字
在我的身体里
象蝌蚪一样游来游去
我是一种物质还是一种哲学
我是一份情感还是一种组合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蓝亭
死亡记录
一个影子在门口等我起身
可意识还在亲人的呼唤声中
半梦半醒着，眼皮被人翻开，漆黑
手腕被人握住，浮起来了，轻飘飘的
听他们在说，我的心跳已经停止
可我还有话要说，他们垂下了头，注视
床上一个凝固的表情，我们走吧
一切都会过去，可为何还有心痛
医生记录下来，我的心脏已于凌晨一时三十五分结束了
最后一次的跳动，可我无法分辨，活着时我就没有仔细
感到过心跳，而思想的活动在现在，生理死亡之后半小时
也思考不出理由证明他们是错的，那样
我可以重新控制肉体起身，但是我思维是如此地混乱
脑海里重复着我久违了的情人，她还是那么美的
还是重复我见过的最后的表情，间断，拼接的呈现，还是那么真实
还有我一直向往的海边，在夕阳中迎风，腥腥的海风
吹的我很凉，没有知觉的我为何还能感到这冰冷的痛意
一切都会过去吗？一切还是这样黑暗，
有一个人影好象在门口等我，我还是随它去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文虬
四月的心理医生
1
停下来，看看春天啦
有人禁不住要为四月操劳
世界真是很有规矩，每年都要春暖花开
心理医生这个暗示
象号召去看铁达尼克，排队买票
世界就是这样，春天也会沉没
春天埋在水里？
春天埋在水里，过去书本上
这样写过，四月的心理医生真是太闲
2
停下看看吗？四月开花了吧？
路过的人们迟疑片刻，心里自问
没有时间多想，停下来的时候
公文包里的全球通电话响了，这是工作时间
脑子里飞着订单和宴会，比鲜花还刺激
每一天路上都挤着汽车，不耐烦的人按响喇叭，快走吧
有人忙中偷闲，匆匆一瞥
树上并没有动静，反而有些晦暗
没有时间多想，电话又响了
是的，我，请说，一切都照我安排的
摆脱它，彻底摆脱，对对对，不要任何牵连
野花和良知同归于寂
3
春天啦，疯人院闲着的一群护士也有
这个念头，她们抬头看外面隔离的水泥墙
这上面并没有开荒，只长着墙头草
这些护士都很漂亮，但不知什么是恋爱
她们想恋爱，半夜里睡不着
那外面呼啸的车里都有什么青年
为什么只听见车轮的声音和嚎叫的音响，而没有他们的声息
想着这样的问题，护士们漂亮的脸上挂起一丝神秘的娇媚
跑啦，跑啦，快醒来
护士们喜笑颜开
回来，回来，回来
可怜的疯子跑的真快
还乱叫：“我爱的不能信，我信的不能爱”
捉住了，护士和疯子一起倒在地上
喘气，每天都有这样的游戏
4
心理医生没有看见这些亲密
也没有留意这些动静
他的生活，都在他继承的诊所，这屋子
原开着两个窗户，一左一右
向院子里的那个用水泥封住
因为疯子们太吵，没完没了地兴奋，有时还加以滋扰
向路边的那个也用玻璃和厚窗帘遮牢
也是太闹，除了汽车，还有这样那样的游行
他鳏居了五十年，思考的都是大事
春天埋在水里？水里还有致命的冰块？
四月是他的治疗时间
停下来，看看春天吧
他一遍又一遍暗示他的病人
医生，你为什么不出门？
为什么只让我看电影里的春天？
春天真的是什么样子？
你是什么样的病人，
四月都有什么类型的病人？
我真的真的不爱你！
心理医生的病人是一个同性恋，老是重复这个回答
5
四月的心理医生蠕动着，掀开窗帘的一角
但透过来的强光，象一个橡皮图章
盖在模糊的嘴上
立即把他的思想堵了回去
这是一个问题，四月的问题
这是一个大的问题，和二十世纪有关
心理医生嘟咙着关上窗户
拉开抽屉，他翻开一本很厚的旧书
噢，在这里，这个叫住老鼠思维
四月的心理医生，完全地知道老鼠
这个城市曾经老鼠为患
灵石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