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马(1976-),1976年生于三湘大地的湘潭,中小学时代开始文学创作并有作品发表,大学毕业后,曾在《沿海新闻报》报社、《台湾电玩》杂志社、《番禺日报》报社等文化媒体工作过,并创办和出版民刊《诗帆》6期。曾以蓝(兰)马、伊民、一鸣、夏雪、何欣等不同笔名发表系列诗文,作品散见于《作家报》、《诗刊》、《诗神》、《星星》、《人民日报》、台湾《秋水》等100多家报刊,部分诗作被入选多部文集,著有诗集<<抒情的蝴蝶>>(中国文联出版社)、《送你一把梳子》、自印诗集《爱也坚韧 爱也缠绵》。
奶奶的墓地 | 窗外的爱情 |
中午的石榴树 | 骑着自行车上班 |
在广州行走的一辆旧自行车 | 跪在街心的姐妹 |
在电梯里 | 城里的宅门向外打开,该有多好啊 |
睡莲的心事 | 一种爱情的启示 |
小鹿,为你而歌唱 | 雨光下的湘妃竹 |
广州天河人群中看见一顶草帽 | 出门在外 |
睡在纸币上的爱情正在瘟疫般疯狂蔓延 | 沐着南山的阳光穿过广州一条大道 |
墓地是件外衣 奶奶穿在身上已有两年了 外衣美丽而干净 一年四季变化不同的颜色 奶奶隐藏在外衣里面 卸下了所有的事情 轻松得像一阵凝固的风 睡觉成了奶奶唯一的嗜好 我在外衣外面喊 奶奶该起床了 太阳暖暖的照着 奶奶还在那件外衣里熟睡 小鸟也在帮我喊 奶奶醒醒吧 月亮悄悄得赶路 奶奶依然还在那件外衣里熟睡 至今 再也没有醒过的奶奶 只留下这件外衣 常被我惦记
是谁在窗户的门上留下血迹? 一块玻璃就是窗户的一扇门 一只飞蛾赶在夕阳之前抵达 一场炉火已燃烧了几百个春天 窗外却有人正在举行葬礼 哭泣声像一场秋天的细雨 自屋檐簌簌而下 悲凉披在身上 霜一般得痛 窗外一副棺材 不缓不慢收敛了 一场有关一只飞蛾的爱情悲剧 那块玻璃像梁祝的一个坟门 阴与阳仿佛只隔着门的距离 飞蛾死了 蝴蝶却活着 在透明的窗户下继续尖叫
家乡害着相思 一棵中午的石榴树 像一支针管扎进我的血脉 一瓶啤酒开出美丽的啤酒花 在我嘴唇旁独自凋零 石榴树 在中午不会午睡 双眸与阳光交流彼此的心事 一只麻雀悠闲地撬开石榴的嘴唇 牙齿掉进一口废弃的井里 轻得像一块浮萍 在阳光的筛子上舞蹈 那口井静如处女 与水中的石榴树相依为命 生命的故乡 凭借井壁上一丛草蕨的爬行 日见日新 中午的石榴树 躲进井里乘凉 而我习惯在石榴树下乘凉 太阳是我们的共同敌人 有不成熟的石榴簌簌而落
早晨 中午 下午 有时晚上 我总是骑着自行车上班 两个轮子用它的周长测量着日子的长短 而车铃患了失声症已多年 我是它的翻译 上班的路途中 我是一只闯进城里的小鸟 在街道上飞翔出快乐的轨迹 破旧的车轮是我的两支翅膀 在都市的天空下 与川流不息的汽车并肩而行 尊严坐在脑门上 一切都是车的兄弟 在街道的河床里 奔赴发薪水的地方 各有各的流向 我的自行车 是一辆向四面八方敞开的二轮车 风雨无阻 在城市的街道上奔驶 更美的品德遗传在农村的山路上 是一种绝美的风景 我骑着自行车上班 太阳是我的 空气是我的 两旁的花树也是我的 在豪华的汽车面前 该是一幅来自农村的画卷 在上班的时间里 都市的面容上 抢尽了风头 早晨 中午 下午 有时晚上 我习惯骑着自行车上班 车祸是城市的一种传染病 豪华汽车总是不堪一击 在上班的路上患病 我的自行车却健康如初 在医院外 与一只鸟自由的飞翔
以当今诗歌的身份 一辆旧自行车 行走在广州的街头巷尾 物质上卑微 精神里高贵 自行车的复兴年代 像广州女人初恋的微笑 说走就走 一阵风似的 只留下迷人的酒窝 像一行行诗歌 回味无穷 一辆旧自行车 是我唯一一种 以车代步的工具 对外发布消息的铃铛 已锈迹斑斑 但声音却响亮如初 继续帮我识路 更多时候 我只用双脚丈量广州的长度 让旧自行车 与奔驰一样 站在社会的舞台 高傲而尊严的活着 都作为一尊意象 在我诗歌里 灵魂般地闪光 2002-03-18
行走 是姐妹们一种最为原始的移动过程 像各种鸟的飞翔 而下跪 是她们一个最为复杂的抒情方式 经常流通水一样的感动 现在又是谁使下跪失去了重量? 一滴泪水仅像一颗露珠 只须一缕太阳的光芒过滤 便可如风而逝 尘埃却逃进我们的眼眶里 逼着同情出巡 跪在街心的姐妹 仿佛是城市画布上的一块黑补丁 缝满了密密麻麻的贫穷与贪婪 路人扔下的一张人民币 像一杆称计算着灵魂的重量 蚂蚁在一张千篇一律的“求助信”下 躲着阳光午睡 城市仿佛停下了所有行走的脚步 蹲下来矮成了一堵堵墙 在街心有一种跪 是我们听不到的声音 只是看见了我们的姐妹 跪在街心 像一片秋天的树叶 在我们的眼光里失去了水分
电梯爬到六楼 我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借助一块玻璃的厚度 与我比试身高 太阳是名监考官 电梯外巡哨 电梯里寂寞如瓶 我是瓶中的一束枝柳 影子是枝柳上的一朵花 没人时开放 有人时凋谢 十二楼已堆积成冢 一只蝴蝶却躲藏石头背后 拒绝了花香 我和影子平安相处 电梯里沉默 保持与世无争的容量 电梯或停或行 影子或隐或现 在看不见影子的时候 影子比我高 与太阳一起 在电梯外 测量了彼此的高度
城里的宅门向外打开 该有多好啊 通过一扇门 便可看见一家人的快乐 幸福像一个灯笼 挂在门柱上 一望便知 城里的宅门紧闭 家像一枚河蚌 偶尔打开两片壳 也只是为了呼吸 与另一块河蚌相遇 交谈后方知为邻居 已经十几年了 门和门相对而立 向外封锁了方向 空气囚在家里许久 腿脚已瘫痪 有腐肉的臭味窗外飘出 无孔不入的风 也被挡在了门外 城里的宅门向外打开 该有多好啊 白天不用点灯 有人造访不必对着门的瞄眼 察看后才相迎 远亲不如近邻 一扇打开的门 亲近了一切
水上居住的睡莲 把心事放在一枝荷篙上 像一个诱饵 迷惑了水下的鱼 岸上的蝴蝶 却为一只翻白的鱼 举行了一场告别仪式 睡莲的心事 更隐秘的埋藏在淤泥深处 托付给了一个水泡 像一位佳人睡在罗帐里 一只狗竖起了耳朵 准备出击 破坏梦境的人
花开的声音一句句袅进窗口 年轻鸟拈花惹草去了 我还在阳光下翻晒着雪打焉的诗句 雨开始繁殖春天 雪光鸟影渗透着阳光的恩泽 花朵的火焰在三月之中燃烧 常使我想起爱情的坚忍与缠绵 吟咏海枯石烂的诗篇 看见用两颗心磨得霍亮的项链 挂上颈头 关上眼门默默想 种花的人离花坞不远 选择花朵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我坚信那瓣花朵将与我不期而遇 在月光踏岸而歌 涉风而舞 烛影跋壁而上 夏天伸手可及 我便开始寻找一个安居乐园 飞翔的鸟 黄金般的稻穗 在时间马匹上谈论生命以及哲理 只要阳光足够 庄稼足够 只要七月漫山遍野都被满红熟的诗句 如此我情愿从容错过那段花季 让春季小燕栖进我的窗口 作为唯一同情的松下月老 当我选择了最后一瓣花朵 摘下那粒刻骨铭心的花籽 卧躺手心调成一颗黑痣 在爱情线上独立 于是我的思想开始穿透春天内核 回溯到最初的家园
白天流水线上作业 夜晚日光灯下写诗 小鹿,你该是一座图腾 一个男人,一颗心坚强地脉搏着 有关鸳鸯蝴蝶飞翔的章节 琥珀一般缠绕着 一些回忆在我墙壁上开满美丽的玫瑰 去接近穆拜图腾的距离 对于爱情,珍惜和拥有都是一种幸福 小鹿,你推开了时间与地点的距离 你信笺的浪漫和温存 是我流浪中唯一的温暖 风沙的和鸣细语 是我横着的一支家乡的洞箫 向你倾述着真情的呼唤 一个男人,在羁旅的灰尘之间 小鹿,你该是一眼井泉 默默地滋润着疲惫的行拐和苦涩的心琴 面对苦难,扼住命运的咽咙 我依然情绪高昂地唱一首歌 为你,爱情将把大地张灯结彩成永恒的邻居 风中的白巾雨里的红伞 是你我古典幸福的延伸与抒情的旗语
风有意无意 在薄云上撒下一层淡淡的青灰色 于是雨光就栖进湘妃竹的叶枝之间 飒飒作泣 一叶孤舟独立潇江 双桨不缓不慢划开了一个泪滴翠竹的传说 随波浪漾漾散去 潇湘的两岸盛长爱情的生命 雨光下的湘妃竹 七月初七的喜鹊 在一种宏大的相思氛围中 用翅膀架起一座通向牛郎与织女两个星座的桥梁 我们却委身在方桌底下 把湘妃竹渐渐劈开 读到的是一些与爱情有关的象形文字 真实的内核 被沉浮在爱情河里的浪漫者掏空了 而站在爱情彼岸的现实者 真真实实把故事说给过渡的行人 其实湘妃竹的表面却很实在 无论如何 我们读懂的都是眼泪与悲痛铸成的 在农村的七月 湘妃竹的空心体内一直回响着雨光的歌韵 守船的老寡人每天都披满木桨的音节 折断一枝湘妃竹,江面岁月如烟 进入潇湘大地 雨光下的湘妃竹 铭骨刻心戳痛铁石心肠的心灵 使人审视自己遥在远方的那株湘妃竹 是否在雨光下歌唱生命中的牛郎和织女?
天河是广州城的一件唐装 民工潮里 一顶农时的草帽 像一块补丁 在唐装的背面 顽童般若隐若现 在天河人群中被我发现 此时,阳光正红着脸 在一朵阴云的提示下 回忆一段草帽的辉煌 唐装上的一块补丁 来自庄稼的故乡 一场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 使农民离炊烟远城墙近 于是一顶草帽意象般流浪 在广州像一把刺刀 伤害了城里人的眼睛 一顶草帽顶在头顶 农民像一尊稻草人 在天河格格不入 只是夜里光着身子 虚拟中驱赶着一只只麻雀 稻穗拔节的声音 在六月的季节里脆响 现实中 一阵木棉花香的夜风 吹淡的补丁的颜色 让唐装归零 2002.3.13.
门外是一个无垠而美丽的湖泊 仅一茎睡莲的温柔 我便可顺水而去 门槛在家替我值勤 于是我出门在外 在水上浮萍一样漂着 与游鱼游戏鱼间 偶尔和一朵花不期而遇 握过的手 却不敢在水里疗伤 害怕被水呛着 爱情是一张可有可无的白纸 于出门在外的日子里 一首诗懂得了分家 搬迁到另一张有价值的纸上 贵妇人一般炫耀着 纸一样轻的美丽 而我依然在水上寻找着那张纸 不愿空手回家 只要门槛还坚实的守卫着庭院 我还是出门在外 浮萍一样漂着 主人一般活着
从来没有什么人 用自己的体温判断过上帝是否有过四十二度发烧 上帝在我们看不见的很遥远的世界 一直独自一人幸福而健康地生活着 死神是上帝的天使 而我们用女人制造了一场上帝的灾难 一张张睡在纸币上爱情正在瘟疫般流行 美人的胭脂与丑女的红粉 在阳光下的城市里穿街走巷 男人的眼睛成了一盏盏探明灯 即使在光芒四射的子午时分 依然遗失了回家的路 纸币上的爱情像死一样直来直去 在男人回家或工作的路上布置陷阱 我看见了一笔交易也像死一样直来直去 男人上交了一沓纸币 女人下脱了一层内衣 外面的一条狗正等待着发情 一对放学的小孩出一支冰淇淋 痛恨地说,畜生! 那条狗抢在主人开锁的瞬间抵达 从此也像上帝一样独自空守 一只狗的爱情日复日夜浓缩在一条尾巴上 成为爱情一面独立的旗帜 天使来了,上帝忙着为自己料理后事 睡在纸币上的爱情瘟疫般疯狂蔓延 尽管轻如一个病毒蛰在生命的心脏里 破坏力却猛如洪水一泻千里 一个又一个平静而美好的家庭 居然被一张纸币上的爱情腐蚀得支离破碎 像一张改朝换代的地契失去了存在的空间 上帝的死是我们一生猜不透的谜 谜底掌握在天使的手里是一份绝密文件 密密麻麻记载了上帝的死与一场来自纸币上爱情的悲剧 如果天使也死了 我们的爱情会在无拘无束的天籁中像死前的上帝一样生活着? 又有谁再为爱情制造一场绝迹人寰的灾难 让爱情再一次像春风吹又生的原上草一般重生 2002/22/24
想象自己就是那个还有几亩薄田的陶渊明 骑上了一头牯牛沐着厚厚一层南山的阳光 诗歌系在一条短短的牛尾巴上 像一个少女的蝴蝶结仿佛指代了一种身份 将我从晋朝的村庄中带到了遍地是官的都市 蝴蝶在山上结着蝴蝶结般的相思 我骑着牛沐着南山的阳光穿过广州一条大道 城里的阳光很欺生唬着脸一点也不友好 一支支宽如黑席子般的烟雾在空中示威 我的那头牯牛仿佛听见了鞭子的舞动声 在多如牛毛的车辆中左冲右窜 像表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南方杂技 那条尾巴也从牛身上光荣下岗 而我的诗歌抛摔在车轮底下已面目全非 南山的阳光像一件防弹衣紧紧裹在我那羸弱的身上 使客死他乡的故事交给了下一个诗人 两边的菊花盛开着若隐若现的表达了一种哀思 那头牛还在车辆中疯跑 死亡已在广州一条大道上布下了恐怖的陷阱 一座不远不近的天主教堂有条不紊的为牛张罗着丧时 我只能像南山的一尊花岗岩毫无表情的呆立着 淹没在滚滚车流中 南山的阳光像一名保镖阻挡着城里的野蛮与刻薄 如此维护了一个民间诗人的自尊 沐着南山的阳光穿过广州一条大道 是一种生命与诗歌的冒险或测量 城里的诗人端坐在摩天大厦里正好看见了那场事件 可依然像躲避瘟神一样拒绝了我的造访